1938年,陈独秀从国民党监狱里出来后,漂泊到四川省江津县(今属重庆市),度过了生命的最后4年。
1938年7月2日,陈独秀和他的夫人潘兰珍等走下长江客轮,从重庆的朝天门码头上岸。先期抵渝的他的三儿子陈松年迎上来,接过行李,相对无言。
陈独秀到重庆后,回绝了新闻记者采访和社会名流约见,但参加了张恨水等安庆老乡的接风洗尘宴会。北大时期的老朋友沈尹默赠诗陈独秀:时乖遂入市,曲尽宜归山。
初到重庆,他了解到江津比重庆凉爽、日本人的飞机空袭少、生活费用也便宜,便希望能到江津居住。开始,他住在浙江桐城人方孝远东家里。后受同乡邓仲纯坚邀,搬到邓家居住。邓不但与他同乡,而且一同留学日本,后同在北大共事,并一起开展革命活动。由于此处居住环境比较好,陈独秀把在老家的养母谢氏和在重庆的儿子儿媳接来同住。
1939年3月,谢氏去世,陈独秀十分悲痛地说:养母其实是我的婶母,终生未育,我自幼过继给她为嗣子。他告诉儿子陈松年,将来一定要把祖母的遗骨带回去重新安葬。
邓家条件虽好,但邓太太一直认为陈独秀是个危险分子,对陈独秀来家居住,一直不甚乐意,时有脸色相加。陈独秀不能忍耐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,择房另居。
几经周折,几经搬迁。陈独秀终于在江津鹤山坪杨鲁承后人的居所石墙院安定下来。埋头整理杨鲁承的遗稿。杨鲁承是清朝进士,著有《杨鲁承先生<皇清经典>》、《群经大义》、《龙溪日记》等多部书稿,子孙因家道衰败,读书不多,从未整理出版。
杨鲁承的孙子杨庆余十分崇拜和同情陈独秀,再三恳求陈独秀到他家居住,并代为整理其祖父的书稿。于是,陈独秀住进了石墙院,直到去世。
石墙院位于一个小山梁的最前端,三面环沟。出前门,放眼沟壑起伏,遍是稻田松林,出后门便进入一片竹林,竹林外又是低田高树。周围又人家不多,确是难得的世外桃源。
陈独秀在这里花了一年多时间整理杨鲁承的遗稿,考订、整理出《皇清经解》一部、《杨鲁承先生遗作六种》一套。后来,杨庆余自费出版《皇清经解》1000册,做传家藏品。
陈独秀在整理杨鲁承遗稿的同时,也编辑自己的著述。他把在南京监狱中撰写的文稿校定编辑,定名《小学识字教本》。该书收录他发表在《东方杂志》的《荀子韵表考译》、《实庵字说》、《老子考略》、《中国古代语音有复声母说》、《中国古史考》、《禹治九河考》等学术文章。他还写了自己的回忆录《实庵自传》。
陈独秀在江津居住期间,时有朋友、同事、学生来人来信,谈事、索教,他都尽可能地回复。有时三五旧友一起谈诗论词,评头品足,也有一些乐趣。但是,由于他除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稿费外,没有固定经济来源,生活十分困难,有时靠亲友接济度日。
陈独秀入川后,时在重庆工作的周恩来和董必武,曾经探视过陈独秀,看到陈独秀生活的困境,他们都诚恳而坦率地请他写个书面检查,然后去延安。但陈独秀回答:回党工作,固我所愿。唯书面检查,碍难从命。周恩来、董必武送上的一点钱,陈独秀也坚决不收。他说:还是把这点钱用来营救狱中同志,照顾烈士遗孤吧!
这个时期,蒋介石也曾派胡宗南、戴笠等前去探访,想请陈独秀与之合作,但遭到陈的拒绝。胡宗南、戴笠带去的礼物,也被陈独秀坚辞不受。
1942年5月12日上午,陈独秀高血压复发。由于他服用的用来降血压的干蚕豆花发生霉变,饮后中毒不断腹泻。后来数天内头晕目眩,冷汗如浴,不时昏迷……
25日,陈独秀自知不治,对妻子潘兰珍说:你人年轻,找一个工作做,一切务要自主、自立;遇到合适的,再找一个人。并再次嘱咐儿子陈松年:以后回家,把我的棺木、祖母的棺木,都带回去重新安葬。
27日晚,昏迷两天的陈独秀有些清醒,但突然奋力挣扎了几下,脑袋一偏,耷拉下去。陈独秀就这样走完了人生旅程。终年64岁。
陈独秀去世之后,安葬在江津县大西门外外鼎山。
1947年,陈独秀的三子陈松年遵其遗嘱,把陈独秀的棺木从四川江津迁回故乡安徽安庆市,安葬在北郊十里乡林业村,与原配高晓岚合葬。通往墓地的,是一条狭窄的泥路。1989年五四运动70周年前夕,那里修建了一条七米宽的柏油马路,汽车可以直达墓地。